开水

Emptiness

讲两个关于记忆的事

    我高二的时候很喜欢看漫画《棒球大联盟》,里面开篇有段情节是吉布森不小心投出触身球打中本田的头部,最后导致其脑血肿死亡。于情于理,吉布森应该出席本田的葬礼,但是他没有。他的经纪人疯狂地四处找他,最后在路边一家游戏机室看到正在玩弹珠的吉布森。吉布森看见经纪人,很高兴地跟他说,这个弹珠游戏机好好玩。

    经纪人一下就炸了,歇斯底里地吼着,你到底在干什么?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?你到底有没有将本田的生命放在心上?

    吉布森一拳打在弹珠机上,玻璃碎片扎满他的右手,代表着他辉煌职业生涯以及投出致命一球的右手。血就这么流着,吉布森低头,说,我知道啊。他哭了。但是我无法面对本田一家人啊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不断回想这一情境。不得不承认,这情景对于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的我而言依然十分震撼。我一直很想把这片段写下来,但因为时间太过久远,有些细节记不起来,于是决定重新翻一翻漫画那章节。

    但我发现,漫画里根本没有这一场景。

    我有些困惑,和不安。因为这一场景给我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,一时难以相信这竟是我记忆扭曲的产物。

    第二个故事熟悉我的人应该听过了,是马克·吐温的故事,是我小学时买的一本名人传里读到。马克·吐温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女儿,他的妻子外出托付他照顾。但婴儿的哭声太吵闹了,他只好将婴儿车推到走廊外,好让自己安心写作——但他忘了彼时凛冬的严寒,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确实听不见婴儿的哭声,因为婴儿已经冻僵了。

    马克·吐温的妻子伤心欲绝,但他本人不敢说出真相,这件事情一直藏在心底。直到他的妻子去世,他为了惩罚自己,在冰冷的走廊里站两个小时——彼时年迈的马克·吐温哪里能承受得住,他因此患上肺结核,很快也离开了人世。

    因为这个故事我学会用寒冷惩罚自己,甚至有一段时间成为一种受虐倾向——当我难过了,良心有愧了,我就穿着短袖在大冬天走廊里走动,在南方又湿又冻的羊蹄甲下淋雨。这种行为和思考的模式几乎刻到我的心里。

    但我发现,马克·吐温好像没有经历过这件事。

    我只是偶然一时兴起,打算百度一下,结果找不到任何相关的依据,马克·吐温是因为狭心症去世,在他妻子去世的六年之后。

    我以前会觉得,名人传编了一个假故事。但我现在惊恐地认为,我被自己骗了。

    这种察觉让我愈发的难过,朋友。因为它并不像你背错了一个知识点或者落下了什么东西,而是你过去深受打动的情节原来是无意识的自欺欺人。这就像你一直珍视的礼物原来不是好朋友送的,而是自己下单却忘了。

    我现在开始担忧,脑海里还有一串又一串视之珍宝的记忆,会不会在现实的晨曦下化作泡沫。而我写的那么多,会不会只是躲在阴暗的角落,抱着发霉的箱匣喃喃自语,里面其实空无一物。

    那样的自己太可悲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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